第(3/3)页 此时,小宦官端来茶盏,高务实却顾不上喝,又从匣中取出一迭信笺:“这是各省督抚的密报,山东巡抚说,当地士绅听说学算学能免田赋丈量之苦,已有百人联名请求在济南府学设算学斋;湖广巡按则称,麻城梅氏愿意捐出族学,改设‘格物书院’,条件是允许梅家子弟优先选修考科目。” 叶向高接过密报,见每份上都有高务实的票拟的批复,不是“准奏,着工匠学堂派教习”,便是“令布政司拨银三百两购置教具”。 忽然,他注意到一份来自西域的军报,安西总督请求调派算学生去测算伊犁、安集延两地屯田水渠,高务实的批语是:“准调工匠学堂算学优等生十人,沿途费用由京华商社西域分社承担。” “师相这是要让实学从江南的水田,一直开到西域的戈壁?”叶向高忍不住感慨。 “为何不可?”高务实走到舆图前,指尖划过玉门关外的好几处屯田区,“当年张骞通西域,带回来的不仅是葡萄苜蓿,还有胡麻榨油之法、骆驼负重之术。如今我们教西域的军民算学、格物,他们学会了开凿更好的坎儿井、改良出更适合新品种良马的马具,难道不是另一种‘凿空西域’?” 他说罢转身,从案头拿起尚未写完的《教改条陈》,笔尖在“财政”一节重重顿了顿:“进卿,你看这——我打算将各地的‘赎罪银’、‘良绅银(即荣爵收入)’统统归入‘实学专款’,往年这些银子不少都进了内库,如今拿出来办教育,言官们纵有怨言,也不好说天家不爱财而爱办学是什么坏事吧?” 不得不说,“亚父”这个称呼带来的一大好处就是,现在高务实甚至能插手内帑了,不知朱翊钧要是知道,会作何感想。 窗外传来更夫打梆的声音,已是子时三刻。高务实揉了揉眉心,忽然笑道:“说起来,最妙的一步棋,是让各府学的山长们去京华参观工匠学堂。上个月应天府学的老教授去了趟京华,看见学生用蒸汽泵抽水,回来逢人便说‘《考工记》里的‘桔槔’之术,竟能演变成这般神物’——老学究们的嘴,有时候比咱们朝廷的诏书还管用。” 等到叶向高起身告辞时,见高务实又伏案疾书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烛影中,他赐服上的金线蟒纹与案头的算盘、农具图、星象仪交相辉映,竟分不清究竟是蟒纹在动,还是那些代表实学的器物在动。 雪后初霁的月光里,文渊阁的檐角挂着长长的冰棱,在夜风里轻轻晃动,如同悬在旧制度头顶的万千银针。高务实知道,要让这些银针精准落下,刺醒沉睡的官僚体系,唯有让实学的种子在每一块土地上扎根,在每一个学堂里发芽,让算盘与经卷同列,让犁铧与笔砚共生。 当晨钟响起时,高务实终于搁笔,看着案头堆砌的文书、教具、种子,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与受命起复的三伯一同进京,自己当时就想,若要改变大明,归根结底要在培养人才和选拔人才的机制上做出改良。 如今,他终于有了改革科举、改革学制的权势。他要让全天下的学子都知道,圣贤之学不是空谈心性,而是能让田多产粮、水能上山、器能利兵的经世之学。 “来人,”他唤来小宦官,“将《教改条陈》抄录三份,一份送司礼监,一份发六部,还有一份——”他望着舆图上的应天府,“快马加鞭送应天巡抚,着其趁着马上开春,立刻动工修建农艺堂,我要赶在清明前,让第一株京华稻种播进试点学宫的试验田。” 窗外,启明星在紫禁城的飞檐上闪烁,如同改革路上的点点灯火。高务实知道,前路仍有荆棘满布,但当他想起昨日在乾清宫看见小皇帝握着算盘认真计算的模样,想起西域去年传来的屯田丰收捷报,便觉得所有的辛苦,都是值得的。 这一夜,文渊阁的灯火直到寅时方灭。 雪,终于彻底停了。黎明的微光中,紫禁城的琉璃瓦泛着温润的光,如同为这场即将铺开的教改,铺上了一层希望的底色。 高务实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,忽然想起自己写在工匠学堂门口的对联:“读圣贤书,也要知稼穑艰难;怀经纶志,不可忘格物致知。” 是的,这才是他想要的大明:经史与实学齐飞,圣贤共工匠一色。而他,愿做那个在雪地里播撒火种的人,哪怕霜雪满鬓,也要让实学的烈焰,烧尽所有的陈腐与偏见。 —— 感谢书友“初次登录”的打赏支持,谢谢! 感谢书友“今年?多久?”、“圆月弯刀杀人”、“书友20190605084815175”、“没良心的黑狼”的月票支持,谢谢!